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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00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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鶯時和茗雪來得算慢的,院中灑掃的王婆子見兩人也過來了,停下手中的動作,“發生什麽事了,我怎麽見著你們都往姑娘的屋子裏去。”

“不知道,緋珠來的時候也沒說。”鶯時有些不耐煩,沖了她一句。

她自持美貌,心比天還高,總覺得有天能勾上哪位主子成為姨娘,以後穿金戴銀,有享不完的福,所以對著底下這些人都沒有什麽好臉色。

王婆子笑了聲,繼續去掃地,沒有再搭話。

屋子裏的人都到齊了,只看見姑娘穿一身雨過天睛色對襟夾襖,配上杏色的馬面裙。只有上衣的袖子和領口鑲了一圈白色狐貍毛,盤扣處繡了三朵碧色的梅花,再無其他點綴,可卻被姑娘穿出一種出塵脫俗的味道。

現已到了傍晚,太陽沈下去之後也不消停,利用最後的光和熱,將一大片天空染上緋色。橘色的霞光透過一層薄紗闖進來,給室內塗上一層淺薄的暖色。姑娘坐在一片暖色之中,纖細白嫩的手撚了一小把曬幹的梅花,再加了些香料放進石臼裏,拿著藥杵慢慢搗著,就像一副畫一樣。

可眾人沒有欣賞的心思。

江婉容一邊將香料研磨成細粉,一邊不經意的打量每個丫鬟的表情。等覺得時間夠了,她才慢聲問:“大少爺事情被傳出去了,你們知道嗎?中間知情的人就你們幾個,我一再打了招呼,讓你們將這件事情爛在肚子裏,你們誰出去說了?”

她的語調很輕柔平和,似乎與這霞光融為一體,帶著些輕柔的蠱惑,可話裏的意思卻讓那些丫頭心裏都一驚。

鶯時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,現在她身邊的茗雪註意到這點動靜,突然聯想到她這幾天都不正常來,一種念頭在腦子裏印上而過,心裏具是驚駭,一雙水靈的杏眼瞪圓了。

其他人雖然驚訝,可表現也算正常,只有他兩個人的動作有些突兀。

江婉容的手停頓了一下,低頭抓了一把幹荷葉放進去,繼續搗著,“茗雪,鶯時,你們都知道些什麽?”

茗雪先是氣憤鶯時的吃裏扒外,被姑娘一聲驚醒後,又想到她和鶯時住在一個屋子裏頭。

鶯時若是真的有問題,她也跑不掉,說不定還會被治一個包庇的罪名。她頓時哭出來,直接跪在地上。

“你這是在幹什麽!快起來!”鶯時站在她旁邊用氣音呵斥。頂著大家或懷疑或探究的目光,她的額頭上都冒出一層汗,恨不得直接將茗雪給拉起來。茗雪這個蠢貨到底在做什麽,難不成還想將這個罪名推給她不成!

鶯時一想,咬著牙也跪下去,索性自己就交代了,“我前些天站在門外,聽姑娘和晴安在說話,茗雪以為大少爺的事情是我說出去的,可是奴婢真沒有。”

她不好過,她也絕對不會讓別人好過,轉而就把茗雪也拉下水,“我這幾天都在院子裏,如果出去都是和茗雪一起,根本沒機會把事情和別人說,這個茗雪可以作證的。”

茗雪聞言,整個身子都搖搖欲墜,她咬著下唇,眼框都濕潤了,回了一聲,“是,她這些天一直和我在一起。”

鶯時瞬間得意起來,挺直了胸板,“看,我是不可能做出對不起……”

“那你說說,你偷聽我和晴安的話幹什麽,”江婉容打斷她的話。

“奴婢,奴婢沒想幹什麽……”鶯時的表情皸裂,手不停的摸著上衣的下擺。

緋珠拿過旁邊的長木條,對著她的胳膊直接打過去,厲聲說:“姑娘問你什麽你就說什麽,誰叫你吞吞吐吐的。”

長木條很薄,抽在身上後留下的痕跡兩三天就消失了,可卻特別疼。

鶯時疼得眼淚一飆,抱著受傷的胳膊就往旁邊躲,“奴婢以為姑娘是在和晴安說陪嫁丫鬟的事情,奴婢就想聽聽裏面有沒有奴婢。”

這件事情緋珠不好多管,轉眼看向江婉容,讓姑娘自己來定奪。

其實不止鶯時,其他人也想知道,姑娘究竟會安排哪些人做陪嫁丫鬟?

江婉容註意到丫鬟們都有意無意的瞟向自己,心裏覺得好笑,對著鶯時也高看一眼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鶯時都能三言兩語地將茗雪拖下水,還能將眾人的註意力轉走,這種機靈勁兒已經超過大多數人。

可是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小機靈。

她將石臼放在一旁,“陪嫁的人數就那麽多,沒選上的,就算留在府裏,我也不會虧待你們。到時候願意去誰的院子裏,過來和我說,我替你們安排。若是有心上人的,想要一門姻親,只要合適的話,我也能提前放你們出去,成全我們主仆一場的情誼。兩條路子都是好的,你們急什麽?”

“這不一樣。”鶯時眼睛盯著旁處,小聲咕噥一聲。

“有什麽不一樣?”江婉容似笑非笑,看不出情緒。

鶯時知道,她已經惹惱姑娘,陪嫁丫鬟的名單上定是沒有自己。或許今兒是自己最後一次機會,若是失敗了,就只能做一個丫鬟,日後隨便許配給一個下人,平凡地過一生。

可是她不甘心,老天爺既然給了她這樣的相貌,可不是讓她做一個下等人。

機會都是自己爭取來的,她咬著牙,給江婉容磕了一個響頭,然後筆直身子說:“我聽說要從陪嫁裏面選人,日後幫姑娘一起照顧未來姑爺。”

此話一出,旁邊丫鬟的臉色都不怎麽對,看向鶯時的目光中都帶著些嫌惡。

鶯時索性破罐子破摔,她就不相信這麽多人裏就沒有一個和她是一樣的心思。她們不敢說,那她自己來說就好了。

“奴婢自知沒有什麽本事,也就一張臉看得過去。且奴婢祖上皆是承恩侯府的下人,奴婢和奴婢一家的賣身契都在承恩侯府,奴婢日後自然是什麽都聽姑娘的。若是姑娘願意,我便一直照顧您和姑爺。”

聽到這裏,夏嵐實在是聽不下去,對著她直接啐了一口,“我呸,你如果真的是為了姑娘著想,你就根本不會有這樣的心思。”

鶯時面色煞白,卻還在狡辯著,“我說的有什麽錯,日後姑娘有了身孕,不也是要找個人開了臉侍候姑爺。不是我,也會是你們,我就不相信你們不知道陪嫁丫鬟的意思。我不過是說出來,去自己爭取一下,有什麽錯!”

眾人的面色一下子變得古怪,陪嫁丫鬟是有時候開了臉侍候姑爺的意思在裏面,可她們大多數人就是純粹為了跟著姑娘。

不是每個人都向往那種富貴,她們大多數人只希望老老實實過日子。況且她們本身的待遇就不差,又是和姑娘一起長大。依照姑娘的秉性,等她們到了出府的年紀,定會為她們仔細挑一門親事,她們又何必犯傻,做出那背主的事情。

緋珠是頭一個跪下來,“奴婢的命是姑娘給的,奴婢願意一輩子留在姑娘,侍候姑娘。”

“奴婢也願意。”隨後晴安、聽雲、夏嵐和妙菱也跪下來。

剩下的幾個丫鬟雖不知心思如何,也跟著跪下來。

鶯時已經是汗水涔涔,面上沒有一絲血色,眼眶紅得驚人,陰陽怪氣嘲諷著:“現在在這裏裝模作樣……”

江婉容直接將石臼砸出去,鶯時的頭上多了一個血窟窿,鮮血很快爬了她滿臉。香料粉末撒了一地,梅花淩冽的香氣便漾開來,將血腥味掩蓋住。

霞光斜斜的打在她臉上,江婉容冷著一張臉,一雙鳳眼在薄涼的暮色裏越發深沈,散著寒氣,讓人不自主地有臣服的沖動。

她在每個人都面上一一劃過,“我不知道日後會發生什麽,但是我先把話放在這裏。跟著我去那邊的,我不會虧待你們,姻緣之事任由你們拿主意,我自會為你們準備一份嫁妝,讓你們風光出嫁。”

話鋒接著一轉,她聲音又冷了幾度,“但這輩子我絕計不會讓你們做通房。你們若是有這個心思,趁早把心思掐死。若是日後使出那種下三濫的手段,別說是你們,就是你的家人也受連累。”

她要保證嫡妻嫡子的位置,就算背負惡名,也絕不會自己主動替陸謹言安排通房。若是日後真的沒辦法走到那一步,她也絕對不會將自己的丫鬟開臉送出去。

人心這種東西最是難以預測,忠誠如晴安和緋珠,倘若日後她們沾染權貴錢財,難保一輩子不與她反目成仇。

江婉容自是不願見到這一幕。

鶯時的臉上一片灰敗之色,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,仿佛被什麽重物壓垮身體,呆滯地坐在地上。

江婉容到底念著幾分情分,“緋珠,你帶她下去吧,找大夫將她的額頭包紮一下,直接送出院子,讓管家安排去處。”

被送到管家那裏的下人,都是犯了大錯的,還有哪個院子敢收留?就算是最好的結果,也是要送到遠處的莊子上。

鶯時一想到要一輩子與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漢子打交道,心裏衍生出無限恐懼。她此刻才後悔起來,爬著向前要去抓江婉容的腿。

鮮血和眼淚混合在一起,她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,“姑娘,奴婢錯了,奴婢該知道錯了,您就放過我這一回。我求您了,放過我一回,我不想去莊子上!我要一輩子侍候您。”

“她都發了瘋,還不快叫婆子來把她壓下去。”緋珠護在江婉容的前面,大聲說。

在門口的妙菱趕忙出去,照了兩個婆子,其中一個便是王婆子。

王婆子見到鶯時倒了黴,臉上笑的都是褶子。她早就看不慣鶯時,見鶯時還在大喊大叫,扯出自己浸了汗的腰帶,三兩下就塞進鶯時的嘴裏。

她沖著江婉容彎腰,“奴才把她的嘴給堵起來了,省得汙了貴人的耳。”

江婉容擺擺手,她便和另個婆子一起,直接拽著鶯時的胳膊往外面拖。

外面入了夜,屋子裏也安靜下來,江婉容覺得這一天大小事不斷發生,鬧得她也頭疼,便讓丫鬟們都下去,只留了幾個人在侍候。

她交代緋珠和晴安,讓她們繼續註意院子裏的人,看看到底是誰與別的院子有牽扯。

剛交代完,就見夏嵐在門外來來回回晃蕩,眼睛不斷地沖著她看,就差沒把“我有事情”四個字寫在臉上。

江婉容叫她進來,問她發生了什麽。

夏嵐老實回話,“大少爺的事情有消息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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